我的櫻花情結
出生於賞櫻勝地青島,讓我一生與櫻花結下了不解之緣。
青島櫻花有著百年歷史。一九一四年日本侵占青島,從本土引進兩萬多株櫻花。一九二二年中國收回青島主權,又擴大了櫻花的種植。早在上世紀二、三十年代,青島櫻花節就已盛名遠播,吸引各地遊客前來賞櫻。
我對櫻花的最早記憶是八十多年前的兒時,那是個物質生活匱乏的年代,孩子們心目中的櫻花節不亞於過年和逛燈會,因為櫻花節不僅有好看的,還有好吃和好玩的。櫻花盛開時,中山公園櫻花大道一樹樹怒放的櫻花如雲似霧,高大的櫻花樹下遊人如織。兒時記憶裡,櫻花節不僅有絢麗多彩的櫻花,還有各種美食攤位和五顏六色的小商品,到了上學年齡,櫻花節便成了放春假的首選活動。不知不覺中,年年賞櫻激發了我從小對櫻花的喜愛。
五十年代末去上海讀大學,令人失望的是諾大一個現代化都市竟然看不到櫻花。直到七十年代末,上海才開始了櫻花的種植,但我始終覺得上海的櫻花不成氣候,不僅數量有限、觀賞度低,且多半是白色單瓣品種,完全無法與青島色彩絢麗的多瓣櫻花相媲美。
本世紀初我和先生去加拿大探望女兒一家,有機會去了另一個櫻花聖地溫哥華(Vancouver)。溫哥華櫻花史要追溯到一九三○年,八百株櫻花由日本贈送。如今這批櫻花已演變成五十多個品種,數量已達數萬株。溫哥華櫻花不限於公園和廣場,而是遍布大街小巷、庭前屋後。花季特別長,從二月持續到五月,且色彩空前豐富,純白、淡粉、緋紅、黃與綠應有盡有。各路櫻花競相綻放時,溫哥華成了櫻花狂歡節。
女兒家街區自帶一個小櫻花園,清晨出門散步,可以近距離觀察小花苞一天天由小變大、從開滿到花謝;這種與櫻花朝夕相處的親密感覺,一生難忘。
十年前我移民美國,定居在紐約皇后區森林小丘(Forest Hills, Queens, NY),步行十幾分鐘便是維多利亞式建築群環抱著的數條櫻花步道,成了晚年又一個賞櫻的好去處。
最難忘的是,兩年前兒子駕車帶我們去紐約最佳賞櫻景點布魯克林植物園(Brooklyn Botanic Garden)。兩百多株異常高大的櫻花,布局別致、品種繁多,其中一棵綴滿粉色花朵的特大櫻花,竟然展現出一面碩大無比的花牆,氣勢壯觀,令人震撼,湖面上的櫻花倒影,更是如夢如幻。遺憾的是先生九十歲高齡身體虛弱,是兒子推著輪椅帶他賞遍了全園的櫻花。兩個月後先生辭世,那個春日的賞櫻,成了對生者和逝者心靈永遠的撫慰。
櫻花惹人愛,不單為它盛開的艷麗,也為落櫻的淒美。櫻花會在絢爛之極瞬間謝落,來得熱烈去得匆忙,給了我們生命哲學的啟示:生命是短暫的。在浩瀚宇宙裡,人類又何嘗不是短暫的一生?英語中,「當下」是present,「禮物」也是present,時間是上蒼賜予的禮物,稍縱即逝。櫻花提醒我們:活好當下,珍惜短暫的一生。
留言